我能完成《乌坎三日》,首先要感谢网友晃晃,其次要感谢独立音乐人老羊。
带路党晃晃,外表像老实巴交的高中生
艺术家老羊现在驻扎在宋庄
我决定去乌坎的时候,网上有关消息,令人扼腕。薛锦波惨死,乌坎封村断粮;有人更将这个村庄与《血红雪白》里的长春相比。
激发我启程的是外国记者,一篇接着一篇来自村内的实况报道出自他们,这让我作为广东的纪录片工作者感到可耻。钱运会村长死在浙江乐清,很多人去过,但是我没有去;陈光诚全家被囚,很多人去了,我也没有去。那些地方,我或可找个理由说太远。而就在广东发生的事,我怎能指望别人?要是有一天人们说:乌坎发生了那样大的事,你拍纪录片的躲到了哪里?我怎么回答呢,所以我觉得要去。
许多年轻的外媒记者背着沉重的行装,突破封锁到达乌坎
我拿主意的时候,找了一位小朋友密谋,朋友忙着结婚,排不开行期。我又找另一位小朋友,朋友忙着写稿,心有余力不足。我又想,连个伴儿也找不到,那就有理由不去了吧。果然,我所找的唐荆陵律师,又被警察守株待兔带走了。那天,他刚刚从乌坎回来。好像是周一清早也就是片中的12月19日,我给网友晃晃打电话;我说看到你发的消息,带我去村里?他说行。凑巧的是,北京的老羊杨立才(在我的《公民调查》、《国家的敌人》里都有他贡献)正好参加一个拍摄培训,路过广州。我说咱们去乌坎啊,他也是一个字:行。
晃晃永远在发推 他和老羊背着我的摄影包和相机包
我和老羊下楼的时候,我们学校离退休处的处长向我迎面走来。她对我说了两句话:第一,不要去。第二,去了你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。我说:我要去哪里?我要见谁?她说反正上面要我带这两句话给你。说完,我们各自意味深长地干笑。直到今天为止,我还是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一回事。
那天我们先到深圳,和晃晃会合,三个人拖着现买的箱子上了开往陆丰的长途车。我的想法很简单,假如路上被阻,我也不坚持,拍不成就不拍了,我问心无愧。
夜晚从高速路走下去,我们拦了一辆私车。司机说他到不了乌坎,路都封了,有三拨记者都被堵回去了。我们说你开到最近的地方吧,我们自己走。这就是影片中开始时车行的情景
。
后来我们被撂到了一座高架桥下,其实黑咕隆咚地也看不清周遭的情形。我们最可爱的带路党晃晃一马当先,他扛着我的行李箱,去找摩托来带我们。我和老羊在桥下的石头上坐着,不断换到离路更远的石头上。有时摩托车过来,一道灯光刷地掠过,带来更多的寒意。
等了一小会儿,但感觉上是很长时间。晃晃也不来,我跟老羊把行李挪到弃置路边的水泥管子。蹲在管子里我想,今天我要是被抓,纪录片生涯就到此为止。这也太难看了嘛,一个大学教授蹲在坑里,做贼似的。正在此时,我们的救星晃晃驾到,一切进入正题……后面的,大家从片子里都看到了。
片头的乌坎港口景色是第三天下午补拍的。
再说我回到学校,保卫处长一直找我。我说我是失踪了几天,在跟朋友拍结婚录像。再后来,2011年的最后一天,我的家门上贴了一个条子,是离退休处长再次找我。条子上写着:你在陆丰的录像,请一定不要上网。
这些有我的照片,都是老羊或者晃晃拍的。
吾诗已成,
无论大神的震怒
还是山崩地裂,
都不能将它化为无形。
2012年3月12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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